元宇宙未来将会成为我国数字经济的核心支柱产业。为了推动元宇宙产业的发展，加深产业各方对于元宇宙的理解，区块链服务网络（BSN）计划针对元宇宙主题推出三期系列节目，旨在从产业链角度阐释到底什么是元宇宙，与元宇宙相关的参与各方如何与产业链结合，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如何，希望能为政府制定元宇宙产业政策，企业发展元宇宙规划提供一定的帮助。

本期是第一期，我们邀请到了数字资产和web3.0著名学者孟岩、HTC中国区总裁汪丛青，与红枣科技CEO、BSN发展联盟常务理事何亦凡一起，从VR设备和数字资产角度结构元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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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对话实录，为了便于阅读，有删减。

元宇宙是一个很新的概念，有些人认为元宇宙就是下一代互联网，有些人认为元宇宙是一个新的虚拟世界，从接入设备、底层数字资产、基础设施三个各自的角度看来，元宇宙到底是什么？

孟岩：我认为元宇宙的概念应该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从广义上来说，像互联网、web3.0这样，用户具有自创造能力，并且数字资产所有权、物权，以及私有产权明晰的，都可以称之为元宇宙。

就这层含义而言，大家其实已经进入元宇宙了，只不过目前阶段用户虽然已经拥有自我创造资产或商品的能力，但是产权大多仍归开发者或商家所有。而未来随着由用户创造的数字商品、数字资产所占的比重越来越高，对这些商品和资产的产权保护就变得愈发重要，所以web3.0和区块链上的数字资产进入元宇宙将会成为一个趋势，因为区块链的特点决定了它天然就适合用来当作一个创造、表达数字资产，进行私有权确认的基础设施。

而狭义的元宇宙则是由AR或是VR带来的沉浸式体验，加上用户自我创造资产的能力，再加上或是由区块链，或是由国家以立法形式确定的产权机制共同组成。

广义元宇宙和狭义元宇宙分别对应着两种不同的叙事，在现实中也有各自的典型代表，其一是号称元宇宙第一股的ROBLOX，另外一个则是让元宇宙浪潮的始作俑者Meta。

目前大家谈论的我认为更加倾向于是狭义元宇宙，实现这种严格意义上的元宇宙的过程就是各方从不同角度的一场竞争或是合作，需要大家一起来努力，例如做基础设施的、做接入设备的、做数字资产交易的，也包括政府部门在法律法规上的支持，所有人一起打造一个综合性的体系，这本身也是一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

汪丛青：“下一代互联网”是我目前看到的最正确的说法，而其中的关键是“下一代”到底代表什么。第一代互联网基本由文字+图片构成，第二代互联网主要是视频，但仍然在屏幕这个2D的扁平世界上，下一代的元宇宙将是一个实时渲染的三维世界，这会是最大的不同。

至于如何接入这个三维世界，我认为早期大多数人仍会使用电脑和手机，到了5~10年左右，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使用XR设备，因为这样才能获得最完美的体验和最自然的互动性。而长期来看，眼镜会成为标准设备，或许再过十年，百分之八九十的时间里人们会戴上一副眼镜——就是现在的普通眼镜的样子，却可以随时转成VR或者AR，在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之间自由切换。虽然现在听起来可能很科幻，但是相信再过一段时间，这些事情会非常自然地出现。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很重要，元宇宙一定是一个开放的系统，就像现在的互联网，任何人，使用任何设备，在任何国家都可以接入。从这一点上看来，无论是ROBLOX还是Meta，都还只是“封闭花园”，真正的元宇宙现在并不存在。

我认为大概在四到五年后，一个真正的开放型的、实时渲染的、多人可以进入的、使用同一标准的元宇宙才会出现，并且一定会出现在中国。因为中国不但已经具备了所有的基础条件，包括领先的5G网络，已经建立标准的数字人民币，用户已经建立起实名制的上网习惯等，还有一个独特的优势，就是政府有非常强的推动力，可以轻易地号召多数公司同步推进一件事情。相比之下，西方的公司在进入一个新的领域时，更在意如何快速为自己建立领先优势，这让他们很难在早期就形成一个统一的标准。所以我认为中国更有可能率先实现元宇宙，之后会把期间积累的经验传到其他地区，应该会先到欧洲，因为相比之下欧洲的政府把控力和标准化程度也会更高一些，再后面才是美洲。

何亦凡：站在基础设施的角度，我们对元宇宙的理解其实就是两层：前端和后端。前端包括界面展示和接入终端，后端就是指技术体系。

相对于现在的互联网，元宇宙的前端会有更丰富的展示内容，可以理解为是对现有网站的升级，就像过去从DOS界面升级到图形界面，再到多媒体、流媒体一样，未来3~5年内很多网站会推出VR版本来取代现在的浏览器版本。另外就像智能手机的出现极大地推动了互联网的发展，对于元宇宙来说也会出现这样一个新的接入终端，我非常赞同眼镜将会扮演这一角色。

在谈论元宇宙的后端，也就是技术体系之前，我认为有必要引入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就是私域数据，即数据所有权的问题。目前的IT系统整体架构导致了一个结果，终端用户没有任何的数据所有权，即便是在前面所说的ROBLOX里面，用户拥有任意创造的能力，但是用户创造出来的东西仍然不属于他们，而是归游戏公司所有。

这就是互联网的技术体系存在的问题。从我们的角度看来，目前互联网上所有的信息系统都可以称为“后台私有化系统”，也就是说每一个系统一定属于某家公司或是某个政府部门，对于用户来说，使用这些系统就好像去别人家里做客，可以使用、可以感受、可以体验，但是归根结底，那都是别人的东西。

所以我们认为未来会出现一个叫做“公共信息化系统”的概念，它不属于任何人，而是由所有人共有、共享、共治，所有的数据、运算都是完全透明的，用户可以通过私钥管理自己的数据，真正拥有数字资产的控制权和所有权，这也是我们BSN一直倡导的理念和一直在做的事情。

公共信息化系统将会在现在的互联网上形成一个新的公共层，与现在的私有层并行，这将改变今后的IT系统设计逻辑，IT人员在设计应用时，会考虑哪些数据需要放在后台私有化系统中进行保存和处理，而对于某些场景，则要将数据放在公共信息化系统中，由用户掌握，并且对所有人透明。

未来的元宇宙一定是开放的，这也代表它的技术体系一定是建立在公共信息化系统的基础之上。用户的数据储存在公共环境中，而不是分别储存在后台系统中，只有这样，来自两个不同系统的用户，才能在元宇宙中进行交互或交易。

我认可完整的元宇宙会首先出现在中国的观点，但是除了政府的引导，我认为现在的互联网大厂们也需要做出一定的表率，接受公共信息化系统的概念，而不是一门心思在自己的后台系统中闭门造车。

从设备的角度，10年时间能否达到这样一种程度：人们可以完全在一个虚拟的环境中工作，并且可以跨越时空，例如与其他大洲的同事开会，感觉就像在现实中彼此坐在隔壁一样？

汪丛青：从技术的角度不需要10年。现在国外已经有DEMO阶段的设备，能够做成隐形眼镜放在眼睛里，这就可以让任何空间都用来展示内容，并且无线传输、眼球追踪、IMU等功能也都具备，已经远远超过我们本以为很先进的眼镜了。

HTC早期开发的一款设备也已经配备了高清镜头，可以非常高质量地还原外部环境，做到在同一个设备上实现AR、MR、VR，只是出于商业上的考虑，这样的设备可能还需要四到五年才会大规模商业化落地，并且一定会比现在更轻、更清晰。

生成与真人一样的虚拟形象目前也已经存在了，只需要把一些很轻的动作发送过去，例如头部、眼睛、四肢，甚至手指的一些动作，就可以在云端完成渲染。所以从技术的角度实现这样的想象场景完全没有问题，甚至不需要10年。

我认为真正的问题不是技术上可不可以做得到，而是届时人们是否还能分辨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大家都知道有一种叫做图灵测试，来帮助人们分辨真实的人类与人工智能，未来几年，可能还会出现一种叫做VR图灵测试，用以帮助人们区分真实世界与计算机创造出来的世界。

未来人们在元宇宙中所拥有的生活物品可能会远远多于现实生活，这些物品都需要设计、生产、制作、交易、流通，也就是说未来全世界会出现一条巨大的虚拟物品产业链，从所有权和私有产权的角度，10年后这将会是怎样一种景象？

孟岩：对于元宇宙能够在体验方面达到的效果，大家是不担忧的。但是我比较关注在元宇宙这个新世界里，位于表象之下的秩序问题。

元宇宙里的秩序会以什么为基础，是私有产权，还是像电影《头号玩家》里那样，完全掌握在一个人手里，以及现实世界中的价值与虚拟世界中的价值如何转换，这些都是值得思考的深层次问题。例如经济秩序，从理论上来说虚拟物品都是可以无限量供应的，那么当人们产生稀缺性的需求，如何保证虚拟物品的限量性、唯一性，如何保证虚拟物品的品牌？

还有更深层次的秩序问题，人们可能很容易接受一个人在多个元宇宙里有多个身份，但是在一个元宇宙里，一个人是否只能拥有一个身份，还是可以同时拥有多个身份，有没有规则可以对此进行限制？

未来每一个元宇宙可能就意味着一套经济关系和组织关系，一个人在这些关系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有哪些自由，会受到哪些限制，这些秩序都需要重新构建。

在元宇宙中，秩序的构建是一个后置的过程，会有许多公司先做出各种应用，人们自由使用，就像开拓新大陆一样，最初并不会有政府和法律，只有广阔的天地和人们自己，但会逐渐建立起秩序，建立不同的社会体系。元宇宙也是一样，陆续会有政府参与进来、企业参与进来、专家参与进来，逐渐让元宇宙的底层秩序建立起来。

我认为世界上不会只有一个元宇宙，即便大家都基于统一的技术标准，但是不同的秩序、不同的规则会确立不同的元宇宙，对于秩序的不同思考和规范，可能会决定人们在元宇宙的构建上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但是我非常赞同公共信息化系统的概念，我认为大家应该有一个非常大的共识，就是需要有一个公共基础设施，然后再去构建各种不同的规则，建立不同的元宇宙。在由一家企业控制、或是web2.0这种巨头控制体系下，是谈不上秩序探索和规则探索的空间的。

元宇宙将来会遵从哪些标准？

何亦凡：元宇宙还是会基于现在的互联网硬件设备，建立在云体系之上，并且与互联网一样，一定是一个大家一起建设的过程，所有人各司其职，按自己的角色在整个大生态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所以我认为未来的元宇宙就像网站一样，可能会有几亿个，甚至一个中学生用半小时就可以创建一个很小的元宇宙，大家戴上设备就能访问。这种情况下，大家都遵从统一标准就很重要。就设备来说，无论是哪家厂商，接入元宇宙以后都应该看到同样的东西；再以建模数据为例，也一定会有一个全球标准，来保证大家渲染出来的形象的一致性；包括元宇宙之间的互通性，类似互联网的TCP/IP协议，将来也会出现一个大家都遵守的标准，来为不同的元宇宙建立通讯。

除此之外就是技术底层，也就是公共信息化系统，我一直认为未来甚至会通过一项立法，规定后台私有化系统不允许储存例如面部识别信息这样的私有数据，以保证用户能够掌握各项应有的权利，保护他们的数字资产安全。

未来元宇宙会成为我们的一个新的生活环境，我们在其中会面对所有我们在现实环境中遇到的问题，包括法律、秩序、规则、技术，而且作为一个数字化环境，这些问题有可能还会数倍于现实，如何应对这些问题？以及不排除今后会有人24小时生活在元宇宙里，那么人们最后会不会变得就和电影《黑客帝国》中一样了？

孟岩：设想一下，如果在1822年，我们去对一个欧洲人，或一个美洲人讲，将来会有一种人，生活在一种叫做公司或者企业的组织里，每天要把10小时左右的时间用在工作上，接受公司或企业的组织和领导；或者说还有一种人，生活在一种叫国家的现代体制中，有自己的公民身份，要时时时刻刻遵守规矩，有各种各样的法律和规则，对生活产生各种影响和控制。

那个人听到以后会怎样呢？他可能会觉得这简直太恐怖了。然而人类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在此前的2000多年里，人类社会其实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是最近这200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认为现在的人们没有能力干预未来人类的生活方式，类似《黑客帝国》这种担忧，我认为是不可避免的，几乎必然会发生，这会带来很多问题，但是这些问题是我们站在今时今日的角度上理解的问题，未来的人类也许就不会视之为问题。

很多脑科学家的研究表明，阅读会改造人类的大脑。而现在喜欢看视频的这一代人，脑部的构造可能又会发生变化，再进一步，等到人类开始每天在纯粹的元宇宙中体会沉浸式虚拟体验时，他们的脑部与我们这一代人、我们上一代人、爱因斯坦那一代人、牛顿那一代人相比，会产生器质性的差别，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构造出一个什么样的文明？这个文明是不是今天的我们所愿的？

我们只能把这样的问题提出来，但是没有能力去真正去干预它，而人类就是这么一代一代发展过来的。

回到问题本身，我认为每一代人只能把自身获得的，以及从前一代人那里继承过来的经验，包括构成文明的一些内核和基础，尽可能地去传递给今后的人们，例如普世价值、公正的秩序、私有产权的保护等，将这套观念尽量传承下去，但是最后的结果是不受我们控制的。

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优势，我们需要接受人类的这种发展和变化。

汪丛青：从长期来看这或许会是一个趋势，但是我认为短期的过度担忧可能会阻碍技术的发展。

元宇宙的发展对人类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事，可以让经济更自由、更国际化，让受教育变得更容易，更重要的是，我认为也会让人们更加平等。在虚拟世界里，人们扮演的角色可以与真实世界完全不同，任何国家的任何人——这很重要——在虚拟世界里都有平等的机会，无论是获得工作，还是是发明专利、建立商业王国，甚至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巴菲特曾经说过，美国人很幸福，出生在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获得的机会要远远多于其他国家。而如果我们能够实现一个全球性的元宇宙的话，任何人只要可以买得起一个小型接入设备，就可以与世界上其他所有人一样，平等地获得一个在新的世界里发展自己的机会，我认为对很多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很好的梦想。

总结

汪丛青：元宇宙是一个很重要的话题，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因为这个行业迟早会与线下的现实行业一样大，很多分析师表示，10年内会达到10~13万亿美金的规模，相当于中国一年的GDP。有可能再过几十年，元宇宙真的就会成为人们最主要的互动方式，无论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还是人与机器之间的互动，未来的经济、文化、社会、法律、哲学等领域都会被它影响。

云宇宙也会成为人们未来的生活，而且会带给人们更多选择，给人们更多自由与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孟岩：真正的原宇宙有可能是人类有史以来创造出来的最大产业。我甚至比较乐观地认为，有生之年就可以看到元宇宙的经济总规模超越现实世界，甚至可能是几倍的关系。这件事情一旦进入到加速轨道，就会是一个指数上涨的过程，在此期间将为我们创造出巨量的财富、就业机会、创新创业的机会。

概括起来，我想提出关键的四个字叫“制度创设”，我认为元宇宙是一个制度建设密集型的产业，会大量出现制度创建，制度创设，这会为我们这一代人提出很多新的挑战，我们如何去做好这些制度创设的工作？

我们现在的这些工作将会影响未来元宇宙的基本走向，能否把社会带入一个更好的阶段，把国家、经济带入更好的阶段？这可能是我们真正从文明、产业、经济上迎来巨大变化的一个重要转折前夕，所以我们还是要满怀责任感。

何亦凡：今天我们至少可以得到一个结论：这是一个巨大的行业。甚至大过互联网从无到有、再到发展至今天的整个规模。它会整个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使沟通方式、交流方式、学习方式、生产方式等所有的方式进入另外一个等级。

目前很多人都还认为元宇宙属于娱乐范畴，而事实上它是一个完整的新的社会形态和生产形态，将会对我们的社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力，最终提高社会生产力，让每个人都可以创造更多的社会价值，也会让人们的生活质量越来越高。

我想再强调一下，现在对中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会，中国本身的经济和执行力优势，加上很多技术公司、区块链公司、以及像HTC这样非常优秀的设备公司，都在发力钻研底层技术，这让我们确确实实有一种可能性，未来在一个非常巨大的产业里，由我们中国公司占据主导地位，而且就在10年内。